[增手增]小狐日和 03

有一秒ks出没!(







03、




-さみだるる-




  体育课结束后,手越的体力仿佛丝毫未减,跑着穿过缓缓在走廊上的同班同学们的身影,一个飞扑把前面的加藤险些压倒在地。加藤皱着眉把他推开,手越却还是笑嘻嘻的。

  “……真奇怪啊。”加藤嘟囔起来。

  “嗯?”手越不明所以。“是说我没把你压趴吗?”

  “是说刚才上课。”加藤瞥了他一眼:“你居然没和增田桑打起来……”

  “诶……?”

  像是正中靶心,手越的笑容一下子夸大起来:“嘛、总打架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哈哈哈哈……”

  “不如说,没吵架就已经是奇迹了。”

  加藤挑了挑眉。今天下雨,终究还是轮到与三年级共用体育馆,他原已经做好了回避战争的准备,可眼瞧着热身后与三年级的队伍擦身而过——却没有擦出火花,增田前辈一反常态,简洁的向手越打了个招呼。手越随口“哦”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跑远到正中央,帮老师拉起今天排球练习的拦网。

  肯定没那么简单——加藤自然不能接受好友这样模棱两可的解释。他扭开手里的运动饮料,仰头一口就不剩半滴。他愣了愣,很快看向身旁:

  “你是不是又偷喝了我的运动饮料?”

  手越眨巴着眼睛:“因为シゲ不需要补充体力啊,体育课你在旁边看书压根就没在动……”

  “喂!”加藤用空瓶拍在他的腰上:“待会回去的路上买一瓶还我。”

  “啊、”手越突然愣在原地。

  “别找借口,”加藤仿佛早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我知道你们今天部活休息。”

  “不不不!”手越抓了抓后脑勺:“我今天有点事要绕远,シゲ先回去吧……!”

  倒不是打扫神社。如果只是暑假时那样单纯的赔礼道歉,反而没必要隐瞒了。手越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喜欢说谎,也不擅长说谎,只好把全盘只托出小半——绕远是要去神社听宫司介绍有关于狐狸娶亲仪式的细则。或许本身并没有那么多冗长繁琐的注意事项,只不过是宫司每次都会悠闲地端出茶点,连同祭典的历史一起,像是睡前故事似的总也听不到结尾,手越只好空出点时间就往神社跑——而且必须与增田商量好同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加藤望向他。饶是平常的打闹玩笑中再怎么游刃有余,面对漆黑的圆眼睛笔直的质问,手越也还是有些局促:

  “没有啊、没这回事!有什么我当然会告诉你啦!”他急忙调转了话题的指向:“不如说シゲ才是,为什么和庆酱交往的事都不告诉我啊……”

  “因为肯定会被你缠着问来问去的吧?”加藤避开他的视线:“就想着拖到差不多被你发现为止再告诉你……”

  “シゲ酱可真了解我,”手越凑到他的耳边:“不过,我已经向庆酱打听出好多东西了嘿嘿……”

  “你这家伙……!”

  敏捷躲过加藤的追击,手越窃笑着回到教室,将书本收好,然后看看手机屏幕——差不多快到和增田约好碰面的时间了。

  短短一个暑假,四十几天,约等于差不多一千个小时,通常能够做成些什么呢?手越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回答或许多种多样,可其中似乎没有“从敌手到朋友”这样的选项。虽然不可否认,如果其中没有半点欣赏、那么从最初就根本不会成为敌手,但事到如今也果然不想承认是“朋友”啊……手越一边往后门走去,一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是不是神社千百年的灵力从自己踢飞足球砸坏的屋顶溢出,把普通的夏天在那片屋檐和绿荫下豢养成了不受控制的怪兽——他忍不住把脑内的怪兽和增田重合,唇角的笑意却坦率地扬起了心中轻快的旋律。

  明明到暑假尾声时已经再找不到什么争吵的理由,却又难以告诉旁人其中得以和解的原因。属于两人的秘密——这样的词眼,如同地上的水洼反耀出波乱荡漾的微光,比起细思欣赏,手越选择快步一脚,踩得飞溅。

  学校后门人际稀少。树下,他放眼望去,除了增田的背影以外,面朝着他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看领结的颜色应该与增田学年相同。女孩子低垂着视线,手越听不清声音,但大抵可以判断出对话的内容。他看到增田默默背在身后的双手,食指的指节绞住左手的掌心,押出短暂失血的钝白色。

  手越的视线仿佛也没有了辗转的余地。增田好像点了点头,比女孩子高出大半的背影静静交错着夕色的树荫。即便于自己而言大多数时候是个不好相与、麻烦至极的前辈,但在女孩子眼里——手越有些迟钝的发觉,或许自己所不知道的增田的许多表情,都像是高空的彩云,温和柔软又遥不可及。

  反正只是长久以来都不相干的人,遥不可及就遥不可及吧。他努力劝服自己不去产生什么更加不可思议的弯扭的情绪。可晚风依然被蒙在云团里,沉甸甸的。他深吸一口气,顺从着内心向前的脚步,闯入了夕阳的光线中:

  “不好意思啊!”

  手越爽朗地从身后猛地拍了拍增田的肩,朝不认识的女孩子喊道:“今天这家伙有很重要的约定不能迟到,我先借走啦——”

  “喂……!”

  增田被拽着手腕拖出去好几步才勉强得以转头向女孩子赔了个笑,不过继而也没费多大劲就挣开了他的手。手越却也不回头。他只好沉默地跟在对方的身后,直到远离校门,走到静谧的小路。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增田瞥了瞥他。

  手越装作一无所知的视线里漂浮着灰尘般的倔强:“解释什么?”

  增田想了想,却又微妙的避开了本可以坦坦荡荡宣之于口的一些内容:“……为什么要来妨碍我。”

  妨碍——手越挑了挑眉望向半空:他果然是想要答应的吧。

  “是啊,如果现在就接受,作为女朋友,应该不会想看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和别的什么人扮演夫妇吧?”他看向增田,倾吐的语速似乎找不到合适刹车的节点:“……嘛,虽然只是在祭典上……总之!”

  “‘总之’?”增田等待他的下文。

  “总之……!现在快去神社吧。嗯……”

  到底是为什么呢?手越自顾自的加快脚步。为什么宁可胡编出这样蹩脚的回答、也不愿直面被扰乱的心情,既难以对那样的场面开出玩笑,又解释不了自己冲动的原因……

  被他丢在身后,增田快步追上来,在他面前拦住了前路。手越被迫停下,扬起视线,看到增田逆着光的脸上带有些许无奈的微笑:

  “首先,”他说到一半,又像是不愿解释,间隔了数秒的沉默,才呢喃般的回答:“……首先,我刚才已经拒绝了啊。”

  “……诶?”手越瞪大了眼睛。

  “其次,就算接受,”增田叹了口气:“你忘了宫司大人说过的吗?”

  宫司大人说过的——宫司大人说过可多了。手越的记忆飞快的翻开书页:宫司大人说他们两人是朋友,说他们合适,还说狐狸娶亲仪式每年被选中的新嫁娘和新郎官有不少最终真的成了夫妇……

  手越自觉愈发远离正解。见他一味地沉默,增田只好将食指比在唇边:

  “这是我和手越之间的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噢……”

  被他提到的那个词眼在胸腔里明朗地闪烁起来,一下子驱散了所有斑驳的片影。

  “真是的,为什么要和你解释这种事情……”

  增田抿着唇,是一种令人感到亲近的、不曾见过的表情。手越忽然有些高兴,但并没有去追究高兴的原因。不可名状的温暖的悸动随着落叶被晚风吹散,他又再次恢复了一如既往轻快的语气:

  “唉,你对不接受的女孩子都能这么温柔的把话听完,为什么就总是对全世界最可爱的手喵凶巴巴的呢?”

  “哈?”增田皱着眉:“你哪里可爱了?!”

  手越像是终于开解了一时的焦虑,从而毫不在意他的反驳,只欢快的朝神社的方向跑远,高声喊道:

  “快走吧,不然就要迟到啦——我们两个!”




-あかねさす-




  如果被问到他哪里可爱——好像哪里都挺可爱的。

  比方说,生气的时候想佯装冷静却擅自抬高的语调;比方说球赛中取胜后飒爽飞奔的身影;还有眼睛、不管是在操场上还是自己同去神社的途中,经过阳光,透成琥珀色,像极了团子表面亮晶晶的焦糖……

  当然,增田不会向任何人承认,更加没打算亲口告诉本人,甚至不会在刚才的一系列描述里加上他的名字——手越祐也——听不进的数学课将本该集中的思维扫地出门,打发到各种各样奇妙的联想中去,然后浮游汇集到笔尖。增田撑着下巴,在纸页上没有结果的算式旁描描画画。回过神来时,发现笔下潦草的浮现出狐狸幼崽般带笑的少年的脸容。

  “……!”

  因而惊跳起的膝盖撞到课桌底面,“咚”的一下子吸引了前后左右的视线。增田连忙傻笑糊弄过去,迅速用橡皮擦掉,然后把残留着铅笔痕迹的面影涂黑,沿着边线,修改成狐狸的面具,继而乘着兴致再加上几笔,很快便勾勒出身穿和装的狐狸的新嫁娘。

  教室的窗户为了避免秋寒,已经趋向于常时紧闭。今天说好部活结束后要到宫司大人那里去看祭典当日穿着的礼服,增田摆弄着铅笔,望向远处的视线已经迫不及待。

  据宫司大人说,祭典使用的礼服比真正的传统婚礼还要花哨鲜艳,上面的刺绣都是近百年保留下来的漂亮的纹饰。这对于一向潮流嗅觉敏感、时装杂志每月不落的增田而言,无异于免费进入殿堂博物馆近距离参观,是不可多得的宝贵机会。

  这么看来,被迫和手越成为“夫妇”,好像也不尽是坏处。增田打量着已经完全看不出本尊的涂鸦,轻叹了口气。

  穿上华美的礼服再经过一番打扮,他大概不会输给真正的女孩子吧。增田悠悠回想起没有部活的那天放学后。虽然在回绝告白中途被打断的时候还稍微有些恼火——他一定是看不惯别人比自己受欢迎。增田单纯忧虑着肯定又要被调侃着吵上两句,可意料之外的,谁也不能不承认好看的那张脸孔向来充满自信的神情被茜色的夕光覆上一层柔软的慌张,就像是担心失去什么似的——

  他不可避免的将之与自己联系起来。从那一瞬起,仿佛有什么在意识深处擅自发生了改变,以至于与手越一同造访神社的时间也渐渐萌生出尚未被察觉的愉快的知觉。




  即便游泳部的部活时间已经结束,可作为队伍的主力,增田还是会选择单独给自己加强训练。算着大概不会让手越久等,然而增田换气时浮上水面的视线却还是瞥见了岸上坐在跳台旁双手抱胸的身影。他只好在触壁后停下来。

  手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都几点了,还不走吗?”

  “还差一点。”他稍微摘下泳镜擦了擦起雾:“你可以先过去啊……”

  他不情愿地抬起头。无机质的深蓝仿佛因衬衣制服的黑发少年而重新渲染上应有的五光十色。增田注视着手越,忽然觉得他身后西斜的日光有些过于晃眼。

  “在神社等还不是一样。明明说着想去看礼服还不动作快一点……”手越撇了撇嘴。“唉,热死了……”

  不知是残暑作祟还是运动后尚未平静的体温,手越一边说着一边就脱掉鞋袜卷起了裤脚。增田见状连忙叫道:

  “好脏啊,别放进来……!”

  “不脏不脏!我刚在体育馆冲过澡才过来的!”手越咧着笑,顺势把自己的鞋举向泳池:“而且我的脚可干净了,鞋子也不臭!你闻闻?”

  增田瞪了他一眼,翻身潜入水中游走。远远的,可以隐约听到岸上传来手越舒畅的声音:

  “唔,真凉快……”

  真是拿他没办法。增田默默地想到。比起一定要分出高低令对方屈服于自己,在稍微熟知了手越的习性后,增田也差不多总结出了一套使用说明:与其针锋相对,不如退让一步比较轻松。或者说,退让一步,就像是从过近无法聚焦的光圈里找到合适的焦点,视野里,单调的景色便开始有了新鲜的风采。

  他在水中矫捷翻身,触壁返回。在泳池来时的另一端,手越的双脚在水中一摇一晃,如同港湾漂浮的游标在召唤船只的停靠。增田兀的感到有些懊恼——怎么像是自己非要游向他在的地方似的。为了驱散分神,他默默改变了泳道。

  都是他的错。虽然不知道他错在哪,但他的一举一动所泛起的波纹无一不与自己反常的态度相关。增田知道的。懊恼的根元,是从过于平凡的细部擅自感受到类似于等待与支持的力量、从而发自内心涌现出欣喜的自己。

  即将触到岸边,增田却没有立刻起身。要是能普通的成为朋友就好了——他伸出手去,很快要触碰到手越的脚踝——可起点不同,经路也不同,以至于再往后会到达怎样的节点,增田自己也开始弄不明白了。

  像是因而不甘心似的,他猛地抓住那双脚踝,将手越拉了下来。手越毫无防备,“扑通”一声随着他跌落泳池。

  “喂!!!!”

  手越的吼声回荡在四周白色的墙壁。他擦了把脸,迅速朝增田泼水。增田倒也没什么好躲闪的,只站在原地任他反击。手越一边埋怨着“为什么啊”,一边却不由得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你不是嫌热吗?”增田挑了挑眉装作无辜。

  “虽然很凉快没错!”手越苦笑着捻了捻湿黏在颈上的衣领:“……我这样要怎么去见宫司大人啊!”

  “足球部没有换洗的衣服吗?”增田轻描淡写地反问。

  “有是有,但——”

  泳池被两人激荡起的涟漪摇曳在增田的眼睛里,勾兑了灿灿的夕阳的颜色,仿佛掉进的不是泳池而是瑰丽的万华镜,将他未完的话音静止下来。

  增田微微扬起唇角:

  “手越的话,不是最喜欢这种恶作剧了吗?”

  手越气不打一处来:“……但不喜欢被人恶作剧!”

  “那我呢?”

  增田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确实在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想知道的不是关于作为恶作剧的对象,但对方乃至自己似乎都没法从这么隐晦的片语中察觉到丝毫:

  “诶?”

  “……没什么。”

  增田警觉地束缚起几乎显露在表情里的动摇,撇下手越自顾自的走向泳池的爬梯:“毛巾的话勉强可以借给你。洗干净再还给我。”

  “喂……!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啦?!”

  手越拖着被浸湿而沉重的衣料,狼狈追上增田逃走似的背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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