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佐]孤岛

洒玻璃渣time

BGM显而易见(并不)的是马頔的南山南。这首超合适NS!这么想着就掺着一些虐虐的脑洞和想法写了出来!

大概算是BE吧……其实我觉得还好……((

 


 

~孤岛~



  阳光普照。今天天气很好,和昨天一样,或许还会和明天一样,以至于让人产生某种转瞬即逝的迷惑。

  但是微风很快便吹散了苦思与闷热。蝉声盈盈,在街头巷尾的交谈与应和中消融殆尽。木叶村的夏天年年如是。

  “唔哇、好帅!”

  原本正在涂刷油漆的少女忽然传来短促的惊呼。一旁的友人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了背影那独一无二的家徽与黑色上翘的短发。

  “那个就是宇智波佐助吧?”

  “小声点啦!”少女悄笑着转过身去:“他好像看过来了……”

  战后的木叶村正在重建,街上的行人比往常要少得多,大家各自忙着自家的修复,谁也不知道宇智波佐助是否听见了少女们细小的尖叫。他笔直的注视着前方,脚步不急不缓,只是微微眨了眨眼。黑色的眼眸在阖上的瞬间释怀了微不可见的骄傲。

  他沿着村子最为中央的街道一直往前走。街上最早开始焕发生机的是食肆,现在其他的商铺也渐渐复苏起来,整体看上去还是和从前一样繁华。而此时午后的太阳微微西斜,正是约定的契茶屋生意最好的时候。

  虽然生意兴隆,但当佐助来到店门口,还是会有格外殷勤的女服务生迎上前,笑着将他领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上去。

  “这里!”

  从契茶屋深处传来那个响亮的声音,还有肆意张扬的挥手与苍蓝明快的笑眼。

  佐助松了一口气。他走向鸣人,在对方面前坐下。而鸣人却伸长了脖子,往佐助的身后、刚才离开的服务生望去。这样细小的契机,使得佐助将视线在那张熟悉而愈发成熟英俊的脸容上停留了片刻。

  他忽然感到心头有一种柔软的痛感,混合着隐秘的茶叶气味,变得甜美又陌生。

  鸣人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他注视着佐助的脸,挑眉轻叹道:“从小到大,你总是比我招人喜欢啊我说。”

  胡说什么——佐助微微眯起了双眼。他不久前才摆脱了叛忍的罪名。而真正给忍界带来了和平、被人们奉为英雄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抢了你的风头,真是对不起。”佐助顺口回道。

  鸣人仿佛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又好像是收获了意外之喜般,自顾自的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的狡黠很快归为平静,消融成某种极为温柔而纯真的神情:

  “不过,她们所了解到的你的美丽,都比不上我第一次遇见你噢。”

  佐助下意识的瞪了他一眼。格子窗外的天空掠过短促而欢快的鸟鸣。鸣人啐了句“真是不识好歹”,然后不禁扬起了唇角。

  佐助端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口,茶水的略微刺烫令他平静了些许。他微微垂下头。摇曳着涟漪的茶杯里,倒映着那张端丽的脸容,与浅含笑意的眼角眉梢。

  初次相遇时,那个背负着与小小躯壳所不相符的骄傲与痛苦的孤儿,和所谓的“美丽”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回想起那个如同夏蝉般喋喋不休、总是被人嫌弃的金发碧眼的男孩子,佐助也不由得想要将他与一种极为浩大的美丽联系到一起。

  “差点忘了……这是给你点的羊羹,快感谢我吧。”

  鸣人将摆在中央的一碟和果子推到了佐助面前。佐助微微蹙起了眉。犹豫片刻,他用叉子小心地撇下一小块,塞进嘴里。

  是茶味的羊羹,可接受范围内的清甜。他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对方在撕咬着三色团子,同时朝他露出了邀功请赏般的笑容。

  “所以,叫我出来什么事?”佐助直切正题。

  “没什么特别的,”鸣人大嚼特嚼,囫囵的说道:“最近忙着帮村子重建,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

  被鸣人吞下的粉色团子,从他的心中开出了沁甜的樱花。他无视着纷纷落下的花瓣的雨,将羊羹切分成小块,细细品尝:

  “……不过七天而已。”

  鸣人撇了撇嘴角,百无聊赖的趴在了桌上:“一个星期对我来说已经足够长了……”

  可是他并不知道,在经历了长达三年的分别后,他所盼望能够朝夕相见的宇智波佐助的人生里,将有无数个七天、无数种孤独的方式、还有无数次见证死亡与离愁的机会。

  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于轮回眼的事情。六道仙人赋予的力量太过强大,甚至剥夺了他生老病死的权力。他也是直到最近才开始意识到所谓“永生”究竟有着怎样的含义。

  可是村子的温柔比寒冬的温泉还要盈暖,而那个金色的身影就像是漂浮其上暖得正好的酒,让他浸没于此间,暂且失去了思考这件尚且久远的事情的勇气。

  说白了,生命这种东西,其存在的本身就是矛盾。太短可惜,太长可怖,总是没有一个适当的界限能让人满足。

  但至少此时此刻,阳光洒进契茶屋内,对面的金发青年迎着阳光,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把一身的飒爽通通交给了微风,换成比云团还要柔软的稚气,辽阔得足以盛装全世界的繁华的眼中,只有那个黑发青年的面容——

  这样就很足够了。佐助轻叹。可以以此、以曾经、以短暂的未来,作为黑夜里的星子,照亮今后那条没有终结的路。

  他伸手,胡乱的揉了揉鸣人的头发:“给我振作点。村子里需要你。”

  “佐助就不需要我吗?”

  鸣人抬起眼睛,直率的反问道。

  佐助微微扬起了唇角。但是他已经不太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情了。悲哀和欣喜犹如海浪般激烈碰撞,碎成一片泡沫。他很平静,却也不很平静。他克制着想要回答的冲动,将所有的思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继而显露出愈发轻盈的笑容。



***



  漩涡鸣人不愧是意外性第一的忍者。他挑了一个近十年来最不暖和的春天举办婚礼。

  话虽如此,但是一切都准备得很妥帖。雏田作为新娘,也着手操办了不少。师长方面,鸣人邀请了卡卡西来致辞,友人方面,则由我爱罗担当。

  至于佐助,他知道对方不擅于应付这种场面,索性叫他全程都待在席间,吃好喝好便是了。

  这是理由。仅仅只是“理由”。

  ——实话说,他不知道佐助究竟该算作是他的什么人。雏田向鸣人提议过,不妨让佐助作为“亲人”来致辞,毕竟与她庞大的家族相比,鸣人似乎太过孤单了。

  但鸣人回绝了。

  倘若说佐助是“亲人”的话,他的结婚对佐助而言,仿佛有些残忍。虽然他自己也究不出个缘由。

  可他们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那些不可视的千丝万缕是真实存在着的——六道仙人所说的“轮回”,众人称之为“羁绊”。总之,是一种宿命的、不可抗拒的关系。

  然而,相比之现在仍孤家寡人的佐助,他似乎是在不经意间违背了这种关系。

  不过佐助倒是没说什么。鸣人亲口向他传达了婚礼的事后,他只是普通的表示了祝福。甚至在鸣人半开玩笑的说“咱们之间用不着送什么礼物啦”之后,他就真的成为了诸多来宾中唯一一个没有送上新婚礼物的人。

  所以,佐助对此大概是没有怨怼、而是全然祝福的吧——盘着腿独自坐在和式的房间里,鸣人把玩着黑付纹襟前的白色绒球,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鸣人君……”

  伴随着推开趟门的细小响动,一片端庄的雪白映入眼帘。

  换上了白无垢的雏田脸颊上浮现出羞涩的绯红。鸣人第一眼望去,还以为她披了一身的雪。嫁衣上以银线绣着祥云的纹样,在阳光下如同粼粼波光,很是惊艳。

  鸣人不住的点头:“很美啊我说。”

  “那、那真是太好了……”雏田微微别过头去,白色的兜帽显露出了欣喜的朱色内衬。

  最初是被别人提醒,鸣人开始注意到了雏田与她的倾慕。作为妻子,她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大家反复的这样对鸣人说,他渐渐便也这样认为了。

  倒不是人云亦云,毕竟结婚是关乎到自己人生的大事。他从小没有感受过所谓“家庭”,也不清楚父母作为“夫妻”究竟是如何相处的,但是,假如和雏田在一起的话,从此就拥有了一个家族,今后或许还会生几个孩子。多年以后,合家圆满,儿孙绕膝,天伦之乐。很平凡的所求,很平凡的获取,就足以算是梦想成真了。 

 



  宴会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深夜。现在正是倒春寒的时节,一旦太阳落山,气温就仿佛回到了冬季——以至于这天深夜里竟真的下起了雪。

  躲开了众人的欢闹与无数轮的劝酒,鸣人这辈子头一次对“热闹”产生了一丝厌倦。他悄悄的逃到料理亭的房间外,意外的被风雪扑了个满怀。

  在他的印象里,木叶是很少下雪的。眼前的这幅景象让他忽然有些高兴起来。

  下意识的搓了搓手,鸣人沿着箦子,往料理亭的庭院里走去。

  庭院里唯一的亭台顶上,覆满了白色的积雪。而在亭台底下,他看见了宇智波佐助。

  那个熟悉的黑发青年正独自坐在亭台的阶梯上,一旁摆着温酒具与杯盏。他的脸颊被冻得微红,肩头与发间都被雪花沾染,远远瞧去,仿佛穿着一袭白色的无垢嫁衣。

  鸣人注视着他的身影良久。直到自己猛地打了个喷嚏。

  佐助循着声响望去,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鸣人“嘿嘿”的笑了笑,越过不断叠加的积雪,走到他的身边,在冰冷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呼……”

  鸣人长舒一口气,在冬夜里化作一阵虚无的烟雾。

  仅仅只是并肩坐着,相隔一公分左右的距离,身体就不像独自待着时那么冷了。

  佐助悄悄地,悄悄地将视线挪向了身边。

  漫天纷飞的大雪里,鸣人注视着夜空的眼中充满了幸福的神采,温暖而美丽,与这冰天雪地毫不相关。那为人夫婿的喜悦与即将拥有家庭的圆满,也与宇智波佐助毫不相关。

  他抿了抿被风冻僵的嘴唇,拾起酒壶,为鸣人斟上一杯酒。轮到为自己斟时,只剩下半杯了。

  鸣人忽然抢先端起了那杯未盛满的酒。佐助顿了顿,只好举起另一杯。

  “你会永远幸福的。”

  他对鸣人说道。语气真诚。比起祝福,更像是某种苍白无力的预言。

  “谢啦我说。”

  鸣人微笑。这是他今晚得到的最棒的祝酒了,可自己却没什么能作为回赠的。于是他想了想,补充道:“……那,你也要幸福啊。”

  他满含笑意的说着,主动与佐助碰杯。两枚白色的瓷杯相撞,清脆的响声即刻随风雪消散。

  佐助仰起头一饮而尽。原本温在壶里的酒,仅仅是被倾入杯中片刻,喝时就只剩下了凉意。

  就好像,掺入了一直以来的梦幻破灭的滋味。

  他从没问过鸣人究竟为什么选择了雏田。他认为自己是明白的,但是却不可能拥有相同的幸福。

  永远也不会再拥有了。

  他感觉脑海昏昏沉沉,有种难以克制的、酸楚的蔓延上来。

  从今往后,到此为止了。

  “……晚安。”

  他说罢,起身走向无边的寒夜。

  鸣人连忙站了起来。他伫在原地,注视着那黑色的身影,没过多久,就连绵长的足迹也被细雪吞没。

 
 
 
*** 

 

 

 “结果到头来,还是你最称心如意啊……”

  行走在幽静的山林里,扛着斩首大刀的鬼灯水月一边抚摸着没有温度的刀面,一边自言自语道。话音刚落,就遭到红发女人结结实实的一脚狠踹。

  “统共就七把破忍刀,这都帮你搞到六把了!居然说这种话……”

  水月瞥了一眼被水溅湿了小腿的香燐,窃笑起来。“但是确实是这个道理嘛,我用其他的都没斩首这么顺手。”

  “斩首大刀毕竟跟你的时间最久。”身后,天秤重吾仿佛不愿看到两人继续争执下去,于是附和道。

  “对吧!”水月总算在四人一行的小队里找到了共鸣。不过他撇了撇嘴,最终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呢,说到底,收集忍刀也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爱好罢了。”

  “那么,云隐村就可以不去了。”

  一言不发的黑发男人突然这样说道,并且停下了脚步。

  “诶……”水月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快露出了从容的微笑:“不过,这次的任务就是往云隐村方向去的噢?你们不想去的话,我可以一个人去找。”

  “反正我跟着佐助。”香燐不屑的扬着下巴,视线微微望向佐助。

  重吾也点了点头。

  水月吃瘪的瞪了一眼无辜的野花,继而安静了下来。

  片刻的沉默中,佐助微微扬起头,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密林。

  已经是他离开村子的第三个年头了。重新被集结起来的鹰小队作为雇佣忍者,偶尔为了赏金去接受一些任务。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就在大蛇丸荒废下来的基地里修行休息,直到再次接到任务。有的时候,被香燐或水月提议,大家甚至还会拿着剩余的赏金一起前往旅行。

  日子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疏懒,就好像一片枯叶般脱离了根基,四处飘荡。

  他偶尔会听到鸣人的消息,不过大都是传得快烂了才到飘进他的耳朵里。左不过是一些新颖的改革,为村子和忍界带来新的变化,诸如此类。以及,鸣人去年好像还有了一个儿子。

  鸣人的生活很幸福。于是,佐助也自认为再没什么好惦念的了。

  他收回视线,转而看了看水月:

  “我们已经走遍整个世界了吧?”

  被他这么一问,水月忽然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快!顶多是把五大国都走了一遭。要想真的走遍整个世界,那还早得很咧。”  

  佐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佐助想周游世界吗?”水月忽然起了兴致,凑到他的身边询问起来。

  “这样下去,总归会的。”佐助不可置否的回答。

  “就是说啊,顺其自然就行了。”香燐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假如真的要把世界上每个角落的风景都看遍,应该要耗费一生的时间吧。但宇智波佐助的人生是没有止境的。这就意味着,他必然会在某个时候再度回到原点——即便他始终在往异国他乡前行。

  然而正如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所谓的原点,从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刻、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物是人非。

  就算走上一生,也再无法走回去了——有的时候,他这样想着,会忽然萌生不想要继续走下去的冲动。

  父母兄长和族人早已辞世,他是末嗣。浓郁而不可视的孤独早已深深扎根在血液里。鸣人在名为故乡的土地上安居乐业,而他在流浪——这才让他真正冷却了下来。

  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么早知道从一开始就不觊觎着拥有了。

  他的心也随之变得冷静,大概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再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了,却也因此得到了悠闲去体会一些在极端的爱与恨之间的平和的事物与心情。这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生活吧。

  走在前方的三人不知何时起竟讨论起了周游世界之旅。佐助闻声轻叹,迅速加快了脚步。



***



  漩涡鸣人的女儿出生那年,村子风景如旧。

  收到蛤蟆传来的百日宴的邀请,佐助正好得空,于是索性携着小队一起前往。可小队的成员们却在料理亭外推脱着不肯进去,大概是觉得既没受到邀请、也和七代目不熟,便齐齐说在村子里晃荡一天,算是休假。

  村子里,仍然只有那一家特别精美的料理亭。庭院里的陈设丝毫未变,曾几何时布满亭上的白雪早已消融殆尽,只有碧绿的琉璃瓦片反耀着阳光,如同荷叶上的露珠,熠熠生辉。

  佐助沿着前庭走进去,在人声熙攘间遇见了他和他的妻子。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说。”

  鸣人笑着说道。他多少有几分衰老的痕迹,虽然说不出具体,可佐助在心中最后保留的鸣人的脸容,已经和此刻所见的不太一样了。

  他与鸣人有七年未见了。曾经连七天不能相见都无法忍受的少年,已经被那年的积雪掩埋,化作春草,扎根在这片名为故乡的土地,承接阳光,分享雨露,不再具备固执的追逐什么的能力了。

  “这是礼物。”佐助递上一个锦袋,里面装着香燐准备的一串银铃手钏。

  “有劳佐助君了,向日葵一定会喜欢的。”

  鸣人身旁,雏田接过了礼物。她剪短了发,微笑时,眼角也开始显露出隐秘的细纹。

  佐助看着摇篮里的睡脸,还有个小小的男孩子守在一旁。他看见佐助,忽然有些戒备的攥紧了摇篮的边沿。

  佐助想到了一些什么——大概是兄长守护着年幼的自己的事情、又或许是从那金发碧眼里看到熟悉的影子——然后很快的消散了。

  他不再看着那两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径直走向宴席。 




  百日宴上,大多是佐助认识的同期忍者。大家似乎都变了样。佐助的归来,成了那个小小婴儿外的另一个惊喜。

  “佐助君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啊?”小樱关切的询问道。

  佐助想了想,最近倒也没有什么工作。“……周游世界吧,大概。”

  “真好啊我说……”鸣人插嘴道,多少有几分羡慕的意味:“除了去别的国家开会以外,我现在啊,连出村子都是难事。”

  “反正你也用不着出村子吧。”佐助注视着他,随口回答。

  “哈哈、那倒是。”鸣人仿佛有些心虚般抓了抓后脑勺。“……光是村子和家里就够我忙的了。”

  一旁,金发的男孩子沿着箦子路过趟门敞开的房间。鸣人朝他招了招手。男孩子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挪着脚步来到鸣人身边。

  “博人、来打个招呼。”鸣人看了看佐助,然后对自己的儿子说道:“这位是佐助叔叔,爸爸的朋友。”

  “……可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叔叔’啊?”博人困惑的看着那张俊秀清冷的脸,自顾自的说:“应该叫‘哥哥’才对。”

  稚嫩的声音在冰封的湖面上破开了细小的裂口。佐助微微愣住了。诚然,这么多年过去,他丝毫没有改变,无论是脸容还是身体机能,都维持在二十岁左右时绝好的状态。

  一瞬间,他看着在座众人一张张日渐老去的脸孔,忽然有些羡慕。

  那是岁月对他们的加冕。永远的年轻,不过是个诅咒罢了。

  “咳……”鸣人瞥了一眼博人,连忙向佐助赔笑道:“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别介意啊我说……”

  殊不知,大人的眼睛远不如小孩子尖锐狠毒。佐助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在意。于是博人如释重负的往庭院里跑去,一眨眼便没了影。

  “佐助君倒真是一点也没变诶……”井野看着佐助,不禁感叹起来。

  “人家活得多洒脱啊,”牙不知是真心赞赏还是话里有话。他对井野说道:“首先从心态上就跟你们不一样了。”

  “什么嘛……”

  大家吵吵闹闹的氛围和从前一样。所有人都已经结婚生子,而各家的孩子也都年纪相仿。孩子们在料理亭的庭院里玩成一团,大人们觥筹交错,闲谈的内容无非是生活里琐碎的事情。

  十年前,曾经被人们口口相传的、那样炽烈的羁绊,仿佛不曾存在过。

  只是他仍没能忘记那双眼睛。苍蓝广袤仿若海天相接,在那之中,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没有从前,没有未来,只是注视着他,唯独注视着那样一个孤高而倔强的他,就能将他所背负的血污与黑暗全部洗涤。

  他曾经做过很多恶事。原以为不会被原谅的青春,终究被时光所宽恕了。可是,那些与青春有关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却如此深刻的停留在了记忆中,无法轻易放过。

  但是——

  忽然,就好像微凉的风顺着耳畔流过一般,他隐秘却锐利的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对眼前的这个人抱有任何超出友人的感情了。

 
***

 

 


  不久后,水月和香燐决定结婚。声称是结婚,不如说是想要在一个合适的地方定居下来。于是佐助以瞳力封印了重吾的第二人格,然后解散了小队。

  世界悄无声息的前进着、旋转着,不知不觉或后知后觉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被世界所遗弃、他独自一人,仿佛再也追不上那飞奔的脚步了。他常年在远离俗世的地方独自生活,但是生命却没有尽头。他的人生四季如春,可心却永远在寒冷的夜里。

  渐渐的,佐助开始学会去消遣他的“永生”。

  他极少陷入回忆的漩涡,但却常常在清晨的修行后整理旧物。多年前从旧宅里带出来的一个记载了家族历史的卷轴有些破损,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把那几个模糊的字迹描上去,而是将全部内容重新抄写一遍。

  他打算找到一个相同的卷轴用于抄写。

  虽然需要极长的篇幅,但就算是普通的村子也能买到那样的卷轴吧。这样想着,佐助就近来到一个小村子的忍具店。琳琅满目都是些状似玩具的东西。

  他对店员说,要一个卷轴。店员有些疑惑:“卷轴不是书画店才有的东西吗?”

  他这才得知,原本用来通灵或记录术式的卷轴早已被淘汰,现在人们习惯将内容扫描存入电子通讯设备中,方便快捷。年轻的店员看到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却不懂得这些司空见惯的事情,不由得有些诧异。

  于是他去书画店买到了卷轴,还有笔墨。断断续续的把全部内容抄写完,只花了不到四天时间。再将这篇长而晦涩的古文究词琢句、细细通读,也不过又耗费了一周而已。

  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不过人生其实本就是没有意义的吧。身为忍者,他大概已经领悟了个中精髓。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世事炎凉,可最终也没有属意于其中的任何一种滋味。

  食而无味——就是身为“人”的没有意义了吧。

  世界很大,而人很小。所以,那些被算作“滋味“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说到底都是毫无用处的。但人就是凭借着情感去创造事物、创造“意义”,好让自己与这个世界都不那么空虚吧。

  某些瞬间——比如此刻,佐助忽然希望有人能够听他说说话,或是来到他的身边对他说说话。再或者,即便是什么也不说,静静的坐在一起也很好。

  可是,能够实现这个愿望的人已经没有了。他们要么早早的死去,要么已经失去了联系。那些曾经缠绕在自己耳边、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最后一次听见是二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前?

  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习惯在命运的诅咒中流离,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确确实实的走遍了整个世界。他离开过很多的人,遇到过很多的人,却再也不和谁谈论起命运的相逢。

  命运的相逢,是故事的开始。就好像两座孤岛,荒芜着、沉默着,不生寸草,也没有船舶停靠,却并不感到寂寥,只要相互眺望着,确认彼此相同的孤独,海水就会泛起涟漪,传递无声的微笑。

  然后,路过的飞鸟捎来种子,两座岛上都开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朵花。继而,其中一座的荒土被绿色浸染,春天里还能看见振翅的蝴蝶。渐渐的,有船将此处作为避风港,岛上承载了更多的事物,变得稳重,岸边便不再传出那些细小的涟漪了。

  于是,剩下的孤岛成为了真正的孤岛,有着被遗忘的名字,有着无意义的未来。曾经与他比邻的那座孤岛,早已丰饶得容不下他的那一朵花。

  继而花朵凋谢,腐烂入土。惊雷与暴雨突致,撼摇他的情感和意志;飞鸟与微风结伴,偶尔在他的上空徘徊。后来,他习惯静静的注视着天空,一言不发。

  四季流转,晴雨交替,却再也没有让他开出一朵小小的花。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新芽破土,也从此无人得见。

  ——因为他的心里早已荒无人烟。

 

 

  
***

 

 


  某个云淡天青的秋季,木叶村的七代目火影与世长辞。

  继承了漩涡一族血脉的七代目活到了九十岁,儿孙绕膝,生活幸福。年轻时曾经两度拯救村子于战火、又始终维持着忍界的和平,仅凭这两件事情,就足以被后世永久赞颂。

  几乎全村人都出席的葬礼上,甚至没有太多悲伤的色彩。大家重复着七代目生前的丰功伟业,并祝福他在故乡的土地里长眠。墓碑被鲜花覆满,几乎高过丰收的谷堆。恰同英雄那壮阔美满的一生。

  而幼年与少年时所遭受的伤痛,总共加起来也仅仅占据他生命的八分之一。微不足道,不提也罢。



  献上一束花后,准备离开墓园的少女忽然发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裹着黑衣的身影。

  “好英俊的小哥!喂喂你看、那个人是谁啊……?”

  同行的友人循着她所指之处望了望,也感到眼前一亮:“好像不是咱们村子的吧?”

  “大概是别的地方过来,参加葬礼的?”少女一时间竟挪不开视线。

  友人嗤之以鼻:“别村的人,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和七代目有交集啊……”

  活着的人们早就不知道英雄的友人有着怎样的面容了。正如他们不曾知道英雄在拯救世界之前有着怎样的飒爽英姿与纯真模样。

  到最后,没有人会记得那些只属于两个人的跌宕起伏与轮回纠葛,更没有人会知道世上曾有两座比邻的孤岛。他们只知道,树叶生长的地方风和日丽、稻谷飘香,火焰燃烧的地方遗世独立、风雪苍茫。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了。

  宇智波佐助来到墓碑前。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在看到那方堆满了鲜花的冰冷的墓碑时,他还是不免感到一丝诧异。

  他无法将这个墓碑与漩涡鸣人联系到一起。

  他有些出神的伫立了半晌。远处,孩子们唱着代代流传下来的童谣。茂盛的树叶被风拂过,飘扬熟悉的簌簌声响。他缓缓俯下身去,轻轻抚摸墓碑的边角。

  他忽然想起,在今天还是很久以前时,他与鸣人在河堤旁视线相触的瞬间。稚嫩的脸容同时露出会心的微笑,彼此只是属于对方的孤岛。当别人只能看到那片顽固的荒芜时,花朵已经乘着春雨悄悄绽放。

  那是绝望深处,独一无二的风景。

 
 
  
  最终,佐助在残败不堪的南贺神社附近捡了一块大石,像墓碑一样立在神社的中央。上面刻着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曾经执着的爱过,也被执着的爱过;痛苦的恨过,也被痛苦的恨过;曾经束手无策的绝望过,也被拼尽全力的拯救过。他忽然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又一场短暂或漫长、心酸或甜美的梦,汇成了一生。到头来,只有现实是被别人所知的,而梦境只能与人一起入土为安。

  可是,即便身体永远不会死亡,他也不会再做出年轻时那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只是活着,好好活着,注视并守护着他所存在过的这个世界。

  透过神社破旧失修的屋顶,佐助望向遥远而透明的天空。

  阳光透过深林的叶片层层挥洒,呈现出一片烂漫的金色,令他联想到许多事物。他注视着那些几乎令人落泪的璀璨的光点,任由回忆在脑海里如同走马灯般一一晃过眼前。

  虽然对自己过于浓烈的感情有所释然,但终究还是没有斩断那些有关于青春的回忆。

  回忆不意味着什么,只是一段“爱情”真实存在过的证明。

  假如,佐助想,假如今后有人问起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的故事,他一定会说,宇智波佐助认为,能够遇见漩涡鸣人,是他永无终结的生涯里最最幸福的事情。

  能够遇见他——在生命中最痛苦却又最美丽的时候遇见一个同样痛苦而美丽的他。由此,这样一段绚烈而苍白的人生,大概就不是毫无意义了吧?

  宇智波佐助自问,然而无人回答。

  他合上眼睛,继而张开。眼角的泪痕被凉秋风干,没了痕迹。

  “谢谢你。”

  他说罢,转身离去,踩碎了满地的落叶与夕光,返回他终生的流浪。



END

评论(19)
热度(206)
  1. 共1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