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佐]乘风归去
又名《结婚前的单独旅行》（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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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归去~
躺在粗陋简易的木质小床上，黑发的青年眼睫微颤，继而眉宇蹙起——他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随即长舒了一口气。
甚至懒得撑起眼皮去看窗外，他用手臂遮挡着双眼，仅凭听觉，就能感受到敲打着窗棂的滂沱大雨。
宇智波佐助不喜欢雨天。可这里偏偏是终年下雨永无晴日的雾隐。要说为什么他会身在这个自己讨厌的地方，也只能归咎于自己。
他“啧”了一声，越发闭紧了眼睛。
一周前，名为鹰的小队在水之国的边境正式宣告解散。原因有很多，但不管是放荡不羁的鲨鱼牙青年、还是始终不肯承认恋慕心意的红发女人、又或是一直不愿走出牢笼的橘发男人，都与佐助约定，无论何时何地，只需用鹰捎来命令，他们就会立刻从不同的地方赶往他的身旁。
小队成员各奔东西。而如今一无所有的黑发青年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一无所有——毕竟他还是有着许多人所无法拥有的东西的——暂且不谈查克拉和瞳力的话、他现在有的是挥霍不尽的自由。
于是，被自由束缚着的宇智波佐助，今天已经是住在雾隐村的第七天了。
但是他不喜欢雨天，也不可能因为住在这个地方而喜欢上雨天。
雨天让他想起很多残酷的事情。比方说被灭族后第一次回到被封锁的领地，比方说终焉之谷和某个家伙赌上性命的战斗，比方说最后一次被鼬轻戳额头，比方说……总之，太多了，已经多到让他有些困扰的地步。所以他在这里度过了七个夜晚，却已经做过五次噩梦了。再加上在各种战斗中受过的伤，每逢雨天都会使得骨头隐隐作痛。
明明尚还年轻的身体，却过早地承受了过于沉重的经历。
佐助很清楚，自己不会一直停留在这个地方。但是他暂时还不想回到那个声称会毫无间隙的接纳他全部的地方。在火影之位的争夺中，因为负于现在已经当上了火影的那个家伙，佐助到现在还没完全消气。即便那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
总之、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佐助睁开眼睛，抻了抻骨节酸痛的手臂和脚踝，从床上坐直起来。倚在潮湿墙边的草薙剑沉默不语，却锋芒依旧。
雨水从来不是挽留的讯号。只有晴天才昭示着平静和美好。就算是不向往能身处在阳光之下，佐助也还是没法长期生存于雨中。
他想了想，决定去旅行。
***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奇异的废墟。仅存的一些建筑地基像是这片无人问津的国度上最后的守护者。坍塌的鸟居被海风冲刷褪色，青苔爬满了湿润的土地，却鲜少看见其他的植物，连一声鸟鸣也不曾出现。仿佛是与世隔绝的一片天地。
走着走着，不知在原地停留了多久的一个卷轴不小心被佐助的脚步踢开半米。他捡起来一看，才从卷轴最开头的独特标记中得知，这里是早已覆灭多年的涡之国。
相传涡之国的忍者擅长封印之术。可是佐助意外所得的这个卷轴却并不是用来记录忍术的。他费了好大劲才读懂上古时期的文字，读了三四行，发现字里行间所描述着的仅仅是某种类似于神话的故事罢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抱着这样的想法，佐助把卷轴全幅展开——倒也不算太长。他找到一块平坦的石头，盘着腿坐上去，将卷轴搭在了膝上。
佐助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过这样安静的阅读了。他撑着下巴，觉得心也一同静了下来。卷轴里记载的故事并不简单。它描述了一场灾难，灾难过后，幸存的人们前往另外的国度，展开新的生活——这大概不是神话、而是一篇预言吧。佐助接着读下去。它说世界曾经动荡，但终将归向安宁。会出现一个拥有独特的查克拉的英雄，凭借着阳光般耀眼而温暖的力量，拯救濒临崩塌的世界，驱使着人们走向一个永恒的和平。
故事到这里结束。佐助随手抛开卷轴，望向清澈的天空，漆黑的眼瞳中也染上了几分蓝色的痕迹。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要是有那样的英雄存在、说将有永恒的和平也不是不能相信啊。宇智波佐助默默地发表了简短的读后感。
不过……这样的“英雄”，好像真的存在。
抓紧了几乎要跌入深渊的自己的手，用独特却又耀眼的力量给予了原本晦暗的天空名为爱的阳光，使奄奄一息的心从沉睡中苏醒，逐渐变得贪婪、想要获得更多的光。
佐助往庇荫处挪了挪身子。阳光太刺眼了。附近漩涡般的海潮夹杂着冷风的气味，仿佛某种哀怨的眼泪，让人避之不及。
一个残存着太多亡灵的地方终究是不适合久留的。想到这里，佐助拍了拍沾在裤脚的尘埃，继续踏上旅程。
***
佐助记得自己不是个常常后悔的人，可是在踏上旅程后，他却屡次后悔这回的决定——就比如现在、此时此刻，他竟忘了铁之国的冬天会下雪。
虽说身为忍者就要善于忍耐，但刚刚离开一年四季温差不大的水之国附近，就碰上了铁之国的第一场雪，还是让没有做好防寒措施、甚至连披风也忘带的佐助有些措手不及。
如同鹅毛般的雪瓣在呼啸的乱风中来不及自己选择去向，就狼狈的坠落在一片无垠的素白茫茫之中。即便如此，灰暗的天色也不会流露出丝毫温暖的神情。同样的严寒笼罩着万物。黑发青年的身影缓缓行走在雪中，显得分外孤兀，遗世独立。
好冷——可是，那年自己誓要杀掉火影时怎么就没觉得冷呢。他忽然想。
仇恨不仅能麻痹心灵，更加会麻痹最本能的感官。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那时的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袭击五影会谈，和我爱罗对峙，杀了团藏，还险些杀了香燐……想来却没有太大实感，这是怎么回事呢——噢对了，还被那个一向拖别人后腿的家伙拦住、说了会儿话。
佐助停下了脚步。他微微蹙着眉头，朝渐渐不再凌乱的风雪伸出手掌。落在掌心的雪花一瞬间传来极为冰冷的触感、却很快被体温所包容，化做了柔和的水。
最终都要融化的吧？所有的雪。区别只是被阳光消融还是停驻在谁人的掌心。
过分的寒冷会让警觉变得松懈。佐助不想再继续思考下去了。他仰起头，忽然分不清天空中哪些是星子，哪些又是雪花。不过他知道，既然能看见星空，就说明这场大雪很快就要停了。
而他势必要越过这片严寒，前往一个更为温暖的地方。
***
在空中翱翔的苍鹰压低了羽翼，盘旋片刻，将宽大的身躯停驻在了一片的空地上。黑发的青年从鹰背上一跃而下，而鹰也在一团云雾之后消失不见。
过于庞大的动静惊扰了附近原本安然游走在草丛中的蛇。佐助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热闹的街市。他有些诧异的瞪大了双眼——在确认过这真的不是幻术后，他才继续迈开脚步。
街市上叫卖的东西也仅仅只是普通的蔬果和食物，不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周围还有小孩子欢笑的声音——明明是很普通的村落场景，却让佐助始终心存疑惑。
他随手拦住了一个正在街上瞎跑的小男孩：“这里是音忍村……没错吧？”
“是啊，”男孩子愣了愣：“大哥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佐助没有回答，径直沿着大路往村子的中心地带走去。
道路的方向并没有变，佐助才真的相信这里是那个曾经被大蛇丸当做基地使用的荒芜村落。他原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些倒在街头、尚还幸存的咒印实验体，不过现在看来根本只是自己过度的担心罢了。
现在的音忍者村，一片祥和安宁。
佐助凭着记忆来到了从前在音忍村时他最长待的地方，然而却发现原本的基地竟被修建成了儿童公园。那些阴森的球形建筑被刷上了颜色亮丽鲜艳的油漆，跟普通的公园倒没什么两样。孩子们在用沙子堆着城堡，年长一些的也只在一旁用玩具苦无相互嬉闹。
佐助不禁想起自己和他们一样大的时候，虽然也是在同样地方，但绝非玩耍、而是进行着近乎严苛的修行，在此之余，还会被当作试验品般注射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剂。
变了啊。佐助感叹。不知道现在躲在木叶附近隐居的大蛇丸要是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那时候一心一意只想着复仇的日子恍若隔世。其实他从来不是仇恨的俘虏，于他而言，所有的仇恨到最后全部都化为了无法言喻的爱。这也是在他身上不经意间所产生的变化。
想起曾经因咒印而变成一个以恨为翼的怪物的自己，他忽然扬起了某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有细长的小蛇从孩子们搭建的沙丘城堡中兀的钻了出来。看来这附近的蛇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多，但是没一个小孩子惧怕它，反倒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其中一个小女孩将之抓起来打了个结。
今晚不如烤蛇吃得了。佐助想。
***
幸好有火遁——在毫不费力的生起篝火后，佐助默默的感叹。他将双手凑近火焰，感受到一丝令人放松的温暖。
即便现在已是三月之初，可沙漠的夜晚却从不温柔，依旧干燥而寒冷，不时会有狂风夹带着沙尘呼啸而来，但好在不是今晚。在跨越风之国边境的沙漠的第四天，宇智波佐助终于不再被风沙所困扰。
他仰起头望向夜空。他头一次在沙漠里看见这么纯净的夜晚，周围分布着随时可能会被风改变形状的安静沙丘，天与地的界限延绵而漫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笼罩在夜幕下的幽暗蓝色是如此的清晰，散布其间的几颗星子渺远而闪烁着绮丽，成为了深邃空中唯一的光。
一路上也遇见了很多奇特的景色啊。佐助想着，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抓起身旁的水壶，仰起脖颈“咕咚咕咚”喝下去不少。
“呼……”
不由自主发出的舒畅叹息让他顺其自然的想起了某个极度容易缺水的家伙——水月好像每次喝水都是这么夸张的反应呢。
短促的风掠过身边，佐助的鬓发被风撩起，继而垂下。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同伴跟随在身旁了。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想念小队的成员——倒不如说他以为自己除了鼬之外就不会再惦记着什么人了。然而实际上他的心即便曾经伤痕累累，直到现在也并不仅仅空有一具外壳，而是在本人所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之下，盛装着许多不同的身影与记忆。
沉寂的夜色席卷着寂寥。其实，一个人的夜晚好像还是会有点不安。就算以现在周围的环境而言、不可能会遭遇敌袭，但是他却忽然盼望着身旁会有个与他交替守夜的人、一个可以将后背留给对方的人、一个能够在眼神交替之间了解自己下一步动作的人。
篝火的光芒窜动，冒出金色的焰尖，乍一看好像谁张扬翘起的金发。
“啧、”
佐助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直到眼角发红才停下动作。眼前的篝火依旧明亮如初。
他已经没法再否认下去了——他的心中，长久以来都居住着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远在故乡的羁绊的、渴望温暖与爱的孩子。
而那个孩子就叫宇智波佐助。
***
救命……！！
黑发青年迅速的将刚才咬进嘴里的粉色团子吐掉，并且大口地喝下茶水、洗刷口腔中残留的那种令他难以忍受的甜腻。这让同在契茶屋里、坐在他不远处的小男孩朝他投来了讶异的目光。
他微微垂下头，用手背抹了抹嘴唇，视线再次回到哥哥生前最喜欢吃的三色团子上，百感交集的凝视了许久。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份团子，转而要了一份草之国的应季点心——蒸制而成的菱形糕点，嚼入唇齿间有淡淡的青涩花香。
虽然这个国度的忍者村因为手段卑鄙的缘故无法登上大雅之堂，但食物点心什么的倒还算是精致。草之国地处内陆，吸取着邻国的优点，从而在风俗习惯以及景观上都让佐助在某种程度上回想起了曾经的故乡。
空气中满含着草木萌芽的气息。
佐助望向契茶屋前，素雅的白色花蕊在樱树上绽放满枝，柔和的阳光静静的俯瞰着鸟雀轻盈的停驻在树梢。不算太高大的樱树下，三个年少的孩子——看起来大约是十二三岁的忍者，并排坐在长椅上，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时不时的传来争吵的声音。他们身旁摆着团子被吃掉后剩下的几根竹签，被坐在女孩子左边的男孩子随手抄起几根，朝右边的另一个男孩子挥了过去，像这样嬉闹了一会儿，坐在中间的女孩子无奈的上前劝架，最终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恍然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曾经的自己——但只要他愿意，也将会是未来的自己。
木叶……现在也该是春天了吧。他忽然这样想。
***
心猿意马说的应该就是这种状况吧。宇智波佐助微微眯起双眼，眺望着波浪起伏的海面，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明明打算沿路回木叶——当然不是久留，只不过是去看看而已，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刻意的避开了通往火之国的那条路，兜兜转转，却是来到了泷之国边境的一片海岸。
接近傍晚，原本就人烟稀少的海滩更是没有了人迹。佐助独自沿着海岸线漫步，思绪仿佛要跟随着夕阳一同往海底沉坠。
木叶之于自己，是一个太过于复杂的存在。他曾经爱过它，曾经恨过他，想要毁灭它，后来又试图守护它，甚至革新它，但是在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年月后，他渐渐了解到，家永远都是家，是一个他无论何时都可以归去的地方。
这就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而在那个名为故乡的地方，有一个令他头痛不已的男人，从小到大都在拖着他的后腿，让他怎么也没法斩断与对方的羁绊，然而在当上了火影之后，那个家伙却再也没试着妨碍他的任何一次出走了。
……他安安分分待在村子里当他的火影不是很好么。佐助违心的想。
夕霞绚烂，弥散着橘色与绯色的光辉，明媚得让心都柔软起来。海风在脸颊上落下一吻，微凉的咸味唤起了某种类似温柔的情绪。
要是可以乘着这风，像一片落叶似的往家的方向飘去，掠过曾经居住过的屋檐，然后直接见到那个家伙的脸——虽然只是漫无边际的幻想，却也让他莫名的有些怦然心动。
佐助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他微微阖上眼睛，转过身去避开了耀眼的夕阳。
有熟悉的气味混杂在流动的海风中，近了，近了。
这时，佐助听见因奔走疾行而发出的粗重喘息声，就在十米开外、或许更近——海浪声在耳畔徘徊，让他不太敢确定。于是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便是迎上了那双比大海还要深邃的苍蓝眼眸：
“——佐助！跟我回木叶吧我说！！”
END
